张岱丨陶痷一梦，过眼皆空

导    语

“雾凇沆砀，天与云与山与水，上下一白……”

每到大雪纷飞的日子，心中总会想起《湖心亭看雪》中的这些句子。

这些绝美的文字，总会惹出一丝哀伤的情绪，让人出神、发呆。仿佛独自站立于茫茫宇宙间的怅惘与寂寥。

这种无以名状的情绪与感动，或许就是文学带给我们的感发之力吧。

有作家说，文学的功能是诉说人类无法言说的悲哀。这一点，《湖心亭看雪》无疑是做到了。

而写下这篇文章的张岱，还有许多传世的文字令人惊艳。

如果单以文笔来论，说张岱是明末文人的天花板，恐怕也争议不大。

不仅是文笔，张岱的人生本身也足够精彩，把他的故事写进作文，也是一流的好素材。

人物剪影

张岱，万历二十五年出生于浙江山阴（今江苏苏州）。

他的曾祖中过状元，祖父中过进士，先人累世为官，家境非同寻常。

张岱自幼聪颖异常，善于写诗作对，被人誉为“今之江淹”。

崇祯八年，张岱在乡试中因文章格式不合要求而落榜。

当时明朝已经风雨飘摇，九年后满清定鼎天下，张岱因落榜而不能出仕，也可算是因祸得福，他在乱世中保全了自己。

文章格式不合要求，与张岱的性格有关。他天性真实率性，最讨厌那些虚伪做作的繁文缛节。

而且，真性情不仅是他本人的个性，也是他的择友标准。

他在《陶庵梦忆》中有句名言，“人无癖不可与交，以其无深情也。人无疵不可与交，以其无真气也。”

不和没癖好、没缺点的人交朋友，这标准也是没谁了。

不过细细想来，他的这一标准其实是深谙人性之后的至理名言。

这世上哪有没缺点的人？表面上没缺点的人，只能说明是装得太到位了。

这世上可能真有没癖好的人，可是做人如果没点癖好，那活得该多没意思啊。

而且，一个人如果没有一项持久的爱好，说明他对什么都无可无不可，与这样的人倾心相交，是不是有点悬？

张岱结交朋友不在意对方的身份地位，而是看对方活得是否真实、有趣，如果符合这一点，不论达官显贵，还是贩夫走卒，都可能成为他的至交。

说书艺人、竹雕匠人、山中僧人……都曾是他的座上客。

他的至友祁止祥有众多癖好，书画、戏曲、蹴踘、鼓钹，样样都是好手，他们一起玩得不亦乐乎。

明亡之前，张岱的日子过得潇洒而写意。

金简石上赏月，秦淮河中泛舟，龙山顶上看雪唱曲，天瓦山房读书吟诗……他享尽了人间富贵。

可是，就在他年近半百之际，满清的铁蹄开始踏入江南，他不得不到剡县山中隐居避祸，生活境遇急转直下。

正如他在《自为墓志铭》中所言：

少为纨绔子弟，极爱繁华……好鲜衣，好美食，好骏马，好华灯，好烟火，好梨园，好鼓吹……年至五十，国破家亡，避迹山居，所存者，破床碎几、折鼎病琴，与残书数帙、缺砚一方而已。布衣蔬食，常至断炊。回首二十年前，真如隔世。

从富家公子，到落魄文人，几度仓皇之后再回首，半世繁华已成梦幻。

时代洪流翻滚而过，多少名流、骄子宛如巨浪中的浮萍，几番浮沉之后就被冲刷到历史的最深处，从此消失不见。

可张岱毕竟是张岱，他绝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，他身上坚定、执着而又光彩夺目的一面，此时得以显现。

早在崇祯元年，张岱就开始着手撰写《石匮书》，希望为后世留下一部真实可信的明史。

此时明朝已亡，然而巨著远未完成，避祸山中的张岱开始潜心著述。

他发誓要完成这部著作，这是他的毕生心血，也是他苟全于乱世的灵魂寄托，他要凭着这本书，完成对自己的救赎。

破床碎几的环境，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，阻挡不住珠玉般的文字从他笔下流出。

“事必求真、语必务确，五易其稿，九正其讹，稍有未核，宁缺勿书”，前后历五十年，《石匮书》终于问世。

后人把张岱的《石匮书》和谈迁的《国榷》并称，是研究明代历史的重要文本。

此外，张岱还把年轻时游山玩水时的见闻记录下来，编纂成两本散文集《陶庵梦忆》《西湖梦寻》。

这两本书中流露的是作者对昔日美好生活的眷恋和伤悼，同时也把晚明的社会风貌、风土人情细致入微地刻画了下来，具备了宝贵的史学价值。

而且，被称为“小品文圣手”的张岱，文笔丰神绰约、富有诗意，他的这些散文或清新通脱，或细致沉郁，读起来极具美感，至今仍让众多读者爱不释手。

康熙二十一年，著作等身的张岱与世长辞，享年九十三岁。

回顾他的一生：

前半生为公子哥儿，酣畅淋漓地玩耍，恣意率性地享受，丝毫没有压抑自己的天性；

后半生为文史大家，苦心孤诣地考证，呕心沥血地著述，一点没有辜负自己的天赋。

玩就要玩个痛快，做就要做到极致，把生命尽情燃烧，才不枉来这世间走一遭。

这或许就是我们能从张岱身上得到的启示。

用力活，用力爱！与君共勉。

入文示范

话题一：真实与虚假、缺点、包容

为人处世，“真”是一种可贵的品质。言行不做作，贵在真实，待人不虚伪，贵在真诚。张岱有句名言，“人无癖不可与交，以其无深情也。人无疵不可与交，以其无真气也。”一个有明显缺陷但是真实率性的人，远比一个表面完美无瑕的人值得信任。成长的路上，我们经历了世间冷暖，学会了自我保护，但这些绝不应以丢弃真实为代价。无论何时，我们一定要记住：真诚地面对别人，才能收获友谊。真实地面对自己，才能收获洒脱与幸运！

话题二：人生价值、目标追求

明清鼎革之际，满族铁蹄滚滚南下，江南名士张岱不得不到山中隐居避祸。仿佛一夜之间，他从一个锦衣玉食的贵胄公子，变成了缺衣少食的前朝遗老。半世繁华，转眼成梦。然而，他没有就此消沉、衰亡，而是凭着手中的那支笔，实现了人生的超越。他不仅完成了《石匮书》这样的史学巨著，还写下了《陶庵梦忆》《西湖梦寻》等绝美的文字，感动了一代一代的读者。时代风云变幻不由人掌控，但我们可以凭着内心的定力去做好自己。任它云卷云舒，我自笃定前行，这样终能达成目标，活出有价值的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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